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已完结小说《银甲裁春》章节免费阅读

如果你喜欢古言脑洞类型的小说,那么《银甲裁春》绝对值得一读。小说中精彩的情节、鲜活的角色以及深入人心的故事,都会让你沉浸其中,难以自拔。目前,这本小说已经连载中,最新章节为第18章,总字数已达112013字,喜欢阅读的你,千万不要错过。

已完结小说《银甲裁春》章节免费阅读,这本小说主要讲述了:让文一刻骨铭心的是,他第一次和娘子军合作,竟然彻彻底底打了一个大败仗!梁霄羽此刻心思全然不在那些缠绵悱恻的诗句上。她并不知道,远处的文一正因她绢帕上的诗而心神荡漾。此刻的梁霄羽,如同离弦之箭,更似骤雨…

已完结小说《银甲裁春》章节免费阅读

《银甲裁春》小说最新章节试读:文一没想到,自己穿越到大宋朝,竟然见到了世界上第一支娘子军。“暗号?”文一觉得自己脑子彻底打了结,嗡嗡作响,太阳穴突突直跳,仿佛每一个字都认识,可组合在一起,却变成了一团乱麻,根本理不清头绪。“娘子军?集合?这都哪儿跟哪儿啊!”他忍不住抬手扶额,指腹用力按压着胀痛的太阳穴,试图从这团浆糊般的思绪中,强行撕开一道裂缝,找到一丝可以理解的线索。小若瞧着文一这副抓耳挠腮,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,嘴角再也忍不住高高翘起,弯成了一个俏皮的弧度,眼波流转间,更是闪烁着得逞的笑意。她早就料到,这件事对于爷而言,绝对是一记重锤,敲得他晕头转向。毕竟,谁又能想到,那些街头巷尾,茶馆酒肆,传得沸沸扬扬的纳妾风波,竟然会和“娘子军”这三个字,扯上如此匪夷所思的关系呢?“就是暗号呀!”小若再次肯定地点头,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得意,还有几分等着看好戏的促狭。“夫人说了,那些消息,明面上是为了迷惑那些居心叵测的外人,暗地里,其实连您也要瞒着的呢,毕竟府里人多眼杂,口风不严,这真正的目的,是为了秘密招募娘子军!”她故意放慢语速,一字一句地吐出“娘子军”三个字,同时密切观察着文一的神情变化,想要捕捉到他更加震惊,更加茫然的表情。“招募娘子军?”文一重复着这几个字,脑海中浮现出一群身穿铠甲,英姿飒爽的女子,手持刀枪,驰骋沙场的画面。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,这画面,实在太过震撼,也太过……颠覆他的认知了。“夫人要招募娘子军做什么?”文一忍不住好奇地追问道,语气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。他实在无法想象,娇滴滴的夫人,竟然会有如此大胆的想法,而且还要秘密招募娘子军?这简直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。“当然是为了……为了做大事呀!”小若故意卖了个关子,语气神秘兮兮的,仿佛在说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。“做大事?”文一眉头紧锁,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这几个字。他隐隐感觉到,夫人所说的“大事”,恐怕并非寻常之事,甚至可能关系到整个家族的安危。“嗯嗯!”小若用力点了点头,神情也变得认真起来。“夫人说,这支娘子军,要秘密训练,秘密集结,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,绝不能轻易动用。夫人还说,娘子军有娘子军的用处,有些事情是你们男人做不到的。”文一沉默了,他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件事的可能性和意义。在如今这个动荡不安的局势下,拥有一支全女子的力量,确实是不同凡响。“那……娘子军现在招募的怎么样了?”文一忍不住问道,语气中带着一丝好奇和期待。他很想知道,这支神秘的娘子军,究竟是什么样的规模,又有着怎样的实力。“夫人说,已经招募了不少人了,而且还在继续招募。”小若回答道,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。“夫人还说,这次招募的娘子军,可不是普通的女子,都是身怀绝技,或者有着特殊才能的奇女子!”“奇女子?”文一再次愣住了,感觉自己今天受到的冲击实在太多了,以至于有些反应不过来。他原本以为,娘子军只是一个噱头,没想到竟然是真的,而且还要招募“奇女子”?这夫人,到底在下一盘多大的棋啊?“当然是奇女子啦!”小若骄傲地扬起小脸,语气中充满了对夫人的崇拜和敬佩。“夫人说了,要组建一支独一无二,战无不胜的娘子军,让那些瞧不起女子的家伙们,都好好看看,女子也能顶半边天!”文一看着小若脸上洋溢着的兴奋和自豪,心中也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。他突然觉得,这个时代的女子,似乎比他想象的要更加独立,更加坚强,也更加……不可思议。“看来,夫人真是深谋远虑啊!”文一感慨道,语气中充满了敬佩。他原本以为,夫人只是一个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,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雄心壮志和过人胆识。“那是当然!”小若得意地笑了笑,仿佛在说,她的夫人,就是这么厉害。“嗯,很厉害!”文一由衷地赞叹道,语气中充满了真诚。他心中暗自决定,以后一定要对夫人更加尊重,更加敬佩,也要更加小心谨慎,免得一不小心,就惹到这位深藏不露的“娘子军”统帅。想到这里,文一忍不住再次看向怀中的小若,眼神中充满了宠溺和爱怜。这个小妮子,虽然有时候有些迷糊,有些娇气,但却心思单纯,善良可爱,而且还如此忠心耿耿地维护着夫人。有这样两个女子陪伴在身边,他的生活,注定不会平淡无奇。要高很多。文一努力消化着小若带来的信息,那些小报上的花边新闻,竟然是烟雾弹,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招募娘子军?这脑回路,简直清奇!他想起小若说夫人崇拜平阳公主,瞬间感觉自己夫人的人设,从温婉闺秀,直接跳跃到了巾帼英雄。“娘子军……夫人为何要组建娘子军?”文一再次问道,心中的疑惑更甚。小若一听这话,原本还带着俏皮的脸上,神情立刻变得肃穆起来,眼眸中也盈满了晶莹的光泽,仿佛刚才的促狭玩笑都烟消云散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悲悯和敬意。“夫人心疼那些阵亡将士的家眷!”她声音低沉下来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,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神圣的事物。“尤其是那些可怜的姐妹们,她们的丈夫为了保家卫国,血洒疆场,英勇战死,本该是顶天立地的英雄,可朝廷的抚恤呢?杯水车薪!甚至根本落不到实处!那些孤儿寡母,没了顶梁柱,日子过得有多苦,你知道吗?夫人每次看到那些因战事而家破人亡的惨状,都会偷偷躲起来抹眼泪。”小若顿了顿,像是要平复一下情绪,继续说道:“你知道的,这大宋朝的军队,分三六九等。禁军的待遇还好些,多少能有些保障,可那些厢军、乡兵呢?他们才是战场上冲锋陷阵的主力,流血牺牲最多的也是他们!可一旦阵亡了,朝廷的抚恤银子,能有多少落到他们家人手里?一层层盘剥下来,到手的恐怕连活命都难。夫人常说,那些当兵的汉子,背井离乡,抛头颅洒热血,为的是什么?不就是为了家里的妻儿老小能过上安稳日子吗?结果人死了,却落得个家破人亡,妻离子散的下场,这算什么道理!这让那些活着的人,又怎么能安心为朝廷卖命?”文一彻底沉默了。他当然清楚宋朝军队的弊病和残酷的现实。禁军是天子亲军,待遇自然优渥,而厢军和乡兵,大多是地方武装,装备简陋,训练不足,待遇更是低下。一旦战死,抚恤金被层层克扣是常有的事。连年战乱,朝廷为了应付辽和西夏,早已是焦头烂额,国库空虚,军费都捉襟见肘,哪里还能顾得上底层士兵的抚恤?这其中的黑暗和无奈,文一虽身处府邸,也略有耳闻,只是从未像今天这样,被小若如此直白地戳破,让他感到一阵心酸和愧疚。他原本以为,夫人招募娘子军,或许是为了附庸风雅,又或是心血来潮,现在听小若这么一说,才明白夫人的用心良苦,竟是如此的悲天悯人,如此的……令人敬佩。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,实在太过肤浅和狭隘了。“所以,夫人是为了那些将士家眷,才要组建娘子军?”文一的声音有些低沉,带着一丝动容。小若重重地点了点头,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骄傲。“当然!夫人说了,与其指望那些尸位素餐的朝廷官员,不如自己动手,为那些可怜的姐妹们做些实事!娘子军不仅仅是一支军队,更是夫人为那些无助的女子们撑起的一片天!夫人要让那些失去丈夫,失去依靠的女子们知道,她们不是孤立无援的,她们还有娘子军这个家!夫人要让那些瞧不起女子的世人看看,女子不仅能守家,也能卫国!女子也能顶起半边天!”文一听着小若铿锵有力的话语,心中一阵震动。他看着眼前这个平时有些迷糊的小丫头,此刻却因为谈论夫人的宏愿,而变得如此神采飞扬,光芒四射,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敬意。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一直以来所处的这个世界,重新思考女子的价值和力量。或许,他一直都低估了身边的这些女子,低估了她们的智慧和勇气。而他的夫人,那位看似柔弱的大家闺秀,竟然有着如此宏大的胸襟和魄力,这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,也让他感到由衷的钦佩和……一丝隐隐的激动。也许,跟随在这样一位夫人身边,他的人生,将会变得更加精彩,也更加……充满挑战。“夫人说,岳家军的情况更特殊。”小若继续道,“岳家军的兵员,很多都是收编来的,成分复杂,朝廷拨的饷银也有限。但岳家军能打胜仗,靠的是什么?除了岳元帅的严明军纪,还有对将士和家眷的真心实意。夫人说,岳元帅能做到一视同仁,甚至加倍抚恤阵亡将士,咱们也要学!”小若吸了口气,语气变得激昂起来:“夫人还说,那些战死将士的妻子,最是可怜!她们没了丈夫,没了依靠,还要面对世俗的偏见和欺凌。与其悲悲戚戚地活着,不如自己掌握命运!所以,夫人要组建娘子军,就是要给这些姐妹们一条出路,让她们也能顶天立地,活出个人样来!”文一听着,心中震动不已。他开始明白夫人的深意,这不仅仅是组建一支军队,更是一场对世俗的挑战,对女性命运的抗争。他想象着那位素未谋面的妻子,柔弱的外表下,竟藏着如此一颗炽热的心,如此不凡的胆识和魄力。小若看文一有些发愣,得意地扬了扬下巴,从怀里掏出一卷绢帛,神秘兮兮地展开。“爷,你看,这是夫人亲自拟定的《岳门娘子军敕令牒文》!”文一接过绢帛,展开细看,只见上面娟秀的字迹,却透着一股凛然之气。“第一条,凡入娘子军者,削发三寸,去钗环,缠足者杖三十,裹布尽焚!”文一念着念着,不禁倒吸一口凉气,这第一条就如此惊世骇俗,直接挑战传统习俗!“第二条,军中无妻妾,凡女子自择婚配,违父母之命者,以军法护之!”文一继续往下念,越看越心惊,这简直是要颠覆伦理纲常!“第四条,奸淫民女者,无论男女,宫刑后黥面流放!第五条,殴妻致残者,妻可持械当街诛之,无罪!第六条,典妻鬻女者,斩首悬市,家产充作女童学堂!”文一越念越震撼,这哪里是娘子军的章程,简直是一部保障女权的宣言书!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,一个女性可以自由呼吸,平等生活的世界。“第十条,军中专设女医塾,授解剖接生之术,男子窥视者剜目!第十一条,凡女子识字超千者,可着青衫佩剑,入帅帐议政!第十二条,传唱《陌上桑》《木兰辞》,禁诵《女诫》《内训》!”文一读到这里,已经完全被夫人的魄力所折服。女医塾,女子参政,推崇巾帼英雄,摒弃封建礼教,这简直是石破天惊!他难以想象,一个深闺女子,竟然能有如此超前的思想,如此大胆的行动。“第十三条,铸铁女娲像九尊,凡求子者先拜女娲,后谒送子观音!第十四条,军中设月事假,亵渎癸水者,鞭刑浸粪池!第十五条,战死者不入夫家宗祠,另立英烈女祠,享春秋血食!”文一彻底呆住了,这已经不仅仅是尊重女性,简直是将女性奉为神祇!女娲像,月事假,英烈女祠,每一条都充满了对女性的敬畏和尊重,都充满了对男权社会的挑战和颠覆。再往下看,女医塾,女子参政,推崇《陌上桑》《木兰辞》,摒弃《女诫》《内训》……文一默念着,字字句句仿佛带着一股奇异的力量,冲击着他的心房。他眼前浮现出无数女子,不再是深宅大院里弱不禁风的依附,而是昂首挺胸,英姿飒爽,手中握着的,不再是绣花针,而是能斩断荆棘的利剑,发出的声音,也不再是柔弱的低语,而是掷地有声的铿锵之音。他甚至仿佛听到了她们在高声吟唱,“雄兔脚扑朔,雌兔眼迷离;双兔傍地走,安能辨我是雄雌?” 这不再是哀怨的闺阁私语,而是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情壮志!还有那女娲像,月事假,英烈女祠……文一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,心脏一下一下,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。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,这哪里是惊世骇俗,简直是……颠覆乾坤!他像是无意间窥探到了天机,触摸到了某种古老而神秘的禁忌,又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牵引着,站在了一个崭新世界的入口,只待他迈步向前。他闭上眼,脑海中不断勾勒着未来的岳家军娘子军的模样。她们不再是男人的附庸,不是战场上的花瓶,而是和他并肩作战的袍泽,是拥有独立人格,拥有尊严,拥有强大力量的“人”。她们可以像男人一样驰骋沙场,建功立业,也可以像男人一样自由地呼吸,平等地生活,甚至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,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。这,才是真正的“顶天立地,活出个人样来”!文一猛地睁开眼,目光灼灼,里面燃烧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兴奋和渴望。他忍不住又拿起绢帛,重新审视着那些字句,每一个字都像是有着千钧之力,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,却又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和 舒坦。“爷?”小若见文一神色变幻不定,一会儿皱眉,一会儿瞪眼,一会儿又露出莫名的笑容,不禁有些担心地唤了一声。文一这才回过神来,他看向小若,眼神复杂,带着一丝探寻,一丝疑惑,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敬畏。“小若,夫人……真的是夫人想出这些的?”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,一个深闺女子,怎么会有如此……胆大包天的想法?小若得意地扬起下巴,眼睛里闪烁着骄傲的光芒,“那是自然!夫人说了,女子本弱,为母则刚!这世道对女子不公,就该狠狠地反击回去!那些男人能做的事情,我们女子一样能做,而且还能做得更好!”文一听着小若稚嫩却又铿锵有力的话语,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。是啊,女子本弱,为母则刚,夫人所做的一切,不正是为了让天下的女子都能挺直腰杆,活出个人样吗?他突然想起自己年幼时,曾听老人们讲过一些关于女将军的故事,那时他还觉得是天方夜谭,如今看来,或许并非不可能。如果真的能按照夫人所说的去做,或许真的能建立起一支前所未有的娘子军,一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娘子军!想到这里,文一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,他恨不得立刻见到这位素未谋面的夫人,亲眼看看,究竟是怎样一位奇女子,才能拥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想法,才能拥有如此魄力!“怎么样?爷,夫人厉害吧!”小若骄傲地挺起胸膛,仿佛这些都是她做的一样。文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,因为即将到来的行动而紧绷的神经,此刻竟奇迹般地放松下来。 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涌入体内, 那不仅仅是对任务的信心,更是对未来的期盼,对夫人的向往。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,想要亲眼看看,这位拥有如此胆识和魄力的女子,究竟是何等模样。 他想知道,她是如何想到这些惊世骇俗的章程的? 她又是如何拥有如此炽热的心,去关爱那些素不相识的苦难姐妹的?攻相府,劫法场,救岳帅…… 原本在他心中,这只是一场必须完成的任务, 充满了危险和不确定性。 但现在, 这场行动, 却被赋予了更深远的意义。 他不仅仅是为了岳帅,为了兄弟,更是为了夫人,为了她所描绘的那个新世界,为了那些即将加入娘子军的姐妹们。 行动那一天,他们夫妻将在沙场会师。 沙场,本是铁血之地,却因为有了她, 而染上了一抹浪漫的色彩。 文一甚至开始幻想,当他在战场上看到那支娘子军时,会是怎样一番景象? 她们是否真的如夫人所愿,英姿飒爽,巾帼不让须眉?文一小心翼翼地将绢帕叠好, 贴身放进了怀里, 仿佛将夫人的心意也一并珍藏了起来。 指尖触碰到丝帕上细腻的汴绣, 那怒放的桃花,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。 还有那首诗……“世谓牝鸡鸣司晨,吾偏凤啼破晓春,桃花银甲染红处,将侯不辨女儿身。”文一默念着诗句, 一股豪情油然而生。 他仿佛看到了夫人身披银甲, 手持长枪, 在桃花盛开的战场上, 英姿飒爽, 无人能挡。“好一个‘将侯不辨女儿身’!” 文一低声赞叹, 嘴角终于露出了由衷的笑容, 这一次,是带着期盼,带着向往, 也带着一丝, 不易察觉的骄傲。文一合上绢帛,心头却似燃起一团火,灼热滚烫。“惊世骇俗?”他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,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,想笑,又觉得这笑意不足以表达此刻心中翻涌的情绪。何止是惊世骇俗,简直是……石破天惊!他仿佛看到一道闪电,劈开了这沉沉夜幕,照亮了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世界。削发三寸,焚烧裹脚布,女子自择婚配,殴妻者妻可诛之,典妻鬻女者斩首……每一条,都像是一记重锤,狠狠敲击着他固有的认知,震得他耳鸣目眩,却又莫名地感到一阵酣畅淋漓的快意。尤其是那一句“军中无妻妾”,文一想起自己那些兄弟,家中红旗不倒,外面彩旗飘飘,还引以为傲,如今看来,竟是如此不堪。而夫人,竟是如此决绝,如此……文一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,只能在心中一遍遍地默念“夫人”。这两个字,此刻在他心中,已经不仅仅是对妻子的称呼,更像是一种敬畏,一种仰慕。“爷,怎么样?”小若眨着眼睛,期待地看着他,语气中带着一丝邀功的意味。文一抬眼,对上小若亮晶晶的目光,胸中那团火似乎又旺盛了几分。他深吸一口气,将绢帛递还给小若,指尖不舍地蹭过那娟秀的字迹。“何止是怎么样,”文一的声音有些低沉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,“简直是……胆大包天。”小若闻言,咯咯笑了起来,如同银铃般清脆悦耳。“爷也被吓到了吧?奴婢第一次看到的时候,也是吓了一跳呢!”她压低声音,神秘兮兮地说道,“夫人说,这世道,就得用猛药才能治沉疴!那些老顽固,就得狠狠地敲打敲打,才能醒悟!”文一想象着那些朝堂之上,道貌岸然的大臣们,若是看到这份敕令牒文,会是怎样一副表情?恐怕要跳脚骂妖孽惑众,牝鸡司晨吧?他忍不住又想笑,这次是真的笑了出来,嘴角扬起,带着一丝嘲讽,一丝玩味,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兴奋。“削发三寸……”文一喃喃自语,脑海中浮现出那些如云秀发被剪落的场景,竟没有一丝惋惜,反而觉得有一种奇异的洒脱和力量。“好!好一个削发三寸!”他猛地一拍桌子,声音铿锵有力,吓了小若一跳。“爷……”小若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,不知道自家这位向来沉稳内敛的爷,为何突然如此激动。文一却没有理会小若的疑惑,他站起身,在屋中踱步,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敕令牒文中的每一条。裹脚布尽焚,这是要解放天下女子的双足啊!女子自择婚配,这是要打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枷锁啊!殴妻致残者,妻可持械当街诛之,这更是要将男人的权威踩在脚下啊!每一条,都如同惊雷般在他耳边炸响,震得他热血沸腾,心潮澎湃。他仿佛看到了无数女子,挣脱了束缚,挺直了脊梁,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命力。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,一个男女平等,自由奔放的世界。而这一切,竟然是由他那位素未谋面的妻子,一个深闺女子所构想,所推动的。“夫人真是……令人敬佩。”文一由衷地说,语气中充满了钦佩之情。小若得意地扬起嘴角,眼睛亮晶晶的,像是夜空中闪烁的星辰。“那是自然!夫人可是天底下最好的人!她不仅漂亮,心肠更好!跟着夫人,准没错!”文一看着小若脸上洋溢的骄傲和喜悦,不禁莞尔。这个小丫头,虽然平时有些咋咋呼呼的,但对夫人却是真心实意的敬爱和忠诚。能得到身边人的如此拥戴,这位夫人的人格魅力,可见一斑。“那夫人打算如何招募娘子军呢?”文一好奇地问道,他很想知道,这位夫人将如何实现她宏大的计划。“招募的事情,夫人自有妙计。”小若神秘一笑,眨了眨眼睛,“你就等着瞧好吧!保证让你大吃一惊!”文一看着小若故作神秘的样子,心中更加期待起来。他隐隐感觉到,接下来的日子,将会变得更加有趣,也更加充满挑战。能够参与到这样一件充满意义的事情中,他感到一丝兴奋,也有一丝隐隐的担忧。毕竟,组建娘子军,绝非易事,其中的困难和阻碍,可想而知。“对了,还有一件事情,夫人让我转告你。”小若突然想起什么,神情变得认真起来。“什么事?”文一问道,他注意到小若的表情变化,心中也微微一凛。“夫人说,她知道你文采斐然,才华横溢,所以想请你帮忙,为娘子军起一个响亮的名号,最好能体现出娘子军的精神和气势。”小若一本正经地说,语气中带着一丝庄重。文一愣了一下,随即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丝笑意。为娘子军起名号?这倒是一个有趣的任务。他沉思片刻,脑海中开始飞速运转,思索着既能体现女子英姿飒爽,又能展现她们保家卫国决心的名号。“夫人可有什么要求?”文一问道,他想了解夫人对名号的具体期望。“夫人说,名号要响亮,要大气,要让世人一听,就肃然起敬,不敢小觑。”小若模仿着夫人的语气,煞有介事地说。文一听了,心中更加有数。他闭上眼睛,在脑海中反复推敲,一个个名字在心中闪过,又被他一一否定。他希望能找到一个最贴切,最能表达夫人心意的名号。突然,一个名字跃入他的脑海,如同闪电般照亮了他的思绪。他猛地睁开眼睛,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。“有了!”文一兴奋地说,声音中带着一丝激动。“什么名号?”小若好奇地凑上前,急切地问道。文一嘴角微微上扬,缓缓吐出三个字,掷地有声:“木兰军!”

《银甲裁春》精彩章节赏析

让文一刻骨铭心的是,他第一次和娘子军合作,竟然彻彻底底打了一个大败仗!

梁霄羽此刻心思全然不在那些缠绵悱恻的诗句上。她并不知道,远处的文一正因她绢帕上的诗而心神荡漾。此刻的梁霄羽,如同离弦之箭,更似骤雨狂风,率领着娘子军,已然兵临相府之外。夜色浓稠,如同泼墨,正是行动的最佳掩护。

相府,这座平日里戒备森严的府邸,此刻却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,仿佛沉睡的巨兽,殊不知危险已悄然降临。梁霄羽身披轻甲,手持长剑,目光冷冽如寒星。她扫视了一眼身后的娘子军,这些女子,个个精神抖擞,肃穆而立,眼神中燃烧着坚毅的光芒。白日里,她们或许是闺阁女子,是农妇村姑,但此刻,她们是训练有素的战士,是梁霄羽手中最锋利的剑。

“按计划行事!”梁霄羽压低声音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娘子军们无声地点头,迅速散开,如同夜幕下的幽灵,融入了相府周围的黑暗之中。

今夜的目标,直指秦桧之妻王氏。擒贼先擒王,梁霄羽深谙此道。王氏虽为妇人,却在秦桧党羽中地位特殊,抓捕她,必能瞬间搅乱敌方阵脚,为徐庆等人的劫法场行动争取一线生机。这是险招,亦是奇招。

四更梆声沉闷,夜色如墨。武备司地窖,距相府仅三十步之遥,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。潮湿阴冷的地窖,石壁上渗出水珠,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桐油混杂的气味。二十口牛皮箱整齐排列,箱盖紧闭,粗大的铜锁闪着金属的冷光。箱内,娘子军的利刃已蓄势待发,只等饮血开锋。

柳寒星默不作声,借着昏黄的烛火,仔细清点兵器。她身形挺拔,一身缁衣劲装,更显干练。左脸颊一道狰狞的烙痕,从眼角延伸至下颌,如同蜈蚣般盘踞,为她冷峻的面容平添几分肃杀之气。她动作利落,手指快速拨动箱内的短剑,发出清脆的撞击声。三名女子在她身旁,同样神情肃穆,协助清点。她们都是娘子军中的骨干,身手矫健,眼神锐利。

“袖中剑,每人三把,钩索两捆。”柳寒星嗓音低沉沙哑,带着幽州特有的硬朗,在地窖中回荡。她拿起一把淬火短剑,剑身细长,刃口锋利,在烛光下泛着幽蓝的光芒。“这种袖中剑,短小精悍,适合近身搏杀,也方便隐藏。”她将剑递给身旁的女子,女子接过,熟练地别入腰间特制的皮鞘。

她顿了顿,语气稍缓,“相府西墙爬山虎下,排水暗渠入口隐蔽,都记牢了!那是我们唯一的入口。”她指着墙角一张粗略绘制的相府地图,地图上用炭笔圈出了几个关键位置。 “暗渠狭窄潮湿,行进不易,但却是潜入相府的最佳途径。记住,行动务必小心谨慎,不可发出任何声响,更不可恋战。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,王氏!”

“明白!”三名女子齐声应道,声音虽轻,却透着一股决绝。

柳寒星满意地点点头,继续检查兵器。她拿起一捆钩索,绳索粗壮结实,顶端带着锋利的铁爪。“钩索用来攀爬,也用来……对付那些碍事的狗。”她眼神中闪过一丝冷意,语气森然。

地窖中,气氛依旧压抑,但却多了一丝肃杀之气,娘子军们默默地准备着,等待着夜幕降临,等待着行动的开始。她们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猎豹,即将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猎杀。

一阵急促的木梯叩击声,三长两短,在寂静的地窖中显得格外刺耳。

林雪卿推开地窖入口的木板,裹挟着屋外夜雨的寒气闪身而入。雨丝在她羊脂玉般的脸颊上化开,留下几点泥泞。腰间鬼头刀在昏暗的烛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,刀柄上狰狞的鬼首仿佛活了一般,在夜色中龇牙咧嘴。

“巡夜察子,比往常多了一倍不止。” 林雪卿的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雨夜的湿冷。她解下刀柄上的丝帕,一块染血的腰牌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。 “丰乐桥,截获送密信的察子。”

梁霄羽一把夺过腰牌,凑近摇曳的烛火细看。鎏金腰牌,只有寸许大小,上面竟歪歪扭扭地刻着——武备司地窖密道图!

一股寒意瞬间从梁霄羽的尾椎骨直窜脑门,如同冰水浇灌。泄密!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她耳边炸响。她们今夜行动的时辰地点,竟被人提前告知相府!内鬼!这两个字像冰锥一样狠狠敲击着她的神经,让她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一般。

她目光如刀,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。柳寒星,林雪卿,还有其他几名娘子军骨干,她们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惊愕和凝重。疑云顿生,信任的堤坝瞬间出现裂痕。

此刻变阵已是不可能,时间紧迫,箭在弦上,不得不发。取消行动?更是自寻死路,无异于拱手将性命奉上。对方既然已知晓她们的计划,此刻相府必定已布下天罗地网,等着她们自投罗网。

梁霄羽紧紧攥着那枚冰冷的腰牌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她的大脑飞速运转,如同高速旋转的齿轮,每一个念头都充满了危机感。怎么办?现在唯一的生路,就是立即行动,硬闯龙潭虎穴!

她深吸一口气,竭力压制住内心的惊涛骇浪,面上却依旧沉静如水,不露半分波澜。 “寒星,立刻检查所有兵器,确保万无一失。” 她的声音沉稳而冷静,听不出丝毫异样,仿佛泄密之事从未发生。

柳寒星立刻应声,着手检查。林雪卿看着梁霄羽镇定的神色,心中略微安定。她知道,此刻慌乱只会自乱阵脚,梁霄羽的冷静,是她们唯一的希望。

地窖里的气氛更加压抑,却也多了一丝决绝。娘子军们默默地检查着兵器,眼神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。她们知道,今夜将是一场生死之战,但她们无所畏惧。为了岳飞,为了自家亡夫和那些被秦桧陷害的忠良,她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。

“提前行动!”梁霄羽斩钉截铁,语气不容置疑。泄密的消息如同当头棒喝,原计划已彻底暴露,任何迟疑都将是死路一条。她迅速将腰牌揣入怀中,指尖带着寒意,重重划过墙上那张粗糙的牛皮地图。朱砂笔迹标注的七处暗哨,此刻看来,更像是相府张开的血盆大口,等待她们自投罗网。

“寒星!”梁霄羽目光扫向柳寒星,“你即刻率领八十人,前往涌金门,务必闹出最大的动静!”她的手指在地图上猛力一戳涌金门的位置,语气冰冷,“记住,佯攻要像真攻,给我狠狠地闹,闹到相府所有人都以为你们要强攻正门!声势越大越好,务必吸引相府大部的注意力!”

柳寒星面色一凛,眼底燃起嗜血的光芒,粗哑的声音应道:“明白!”她知道梁霄羽的用意,佯攻涌金门,就是要声东击西,为她们主力暗袭争取时间。这看似送死的任务,实则至关重要,稍有不慎,便会全盘皆输。但她柳寒星,从不畏惧任何挑战,更何况是为了替那些冤死的亡魂复仇!

梁霄羽的指尖迅速移向另一处,望火楼,高耸的建筑在地图上显得格外醒目。“雪卿!”她转向林雪卿,语气沉稳,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,“你率领百人队,即刻抢占望火楼!那里是相府的制高点,控制住望火楼,便能掌控全局。”她顿了顿,眼神锐利如刀锋,“记住,望火楼内,务必肃清一切,不留一个活口!尤其是相府的鹰犬,绝不能让他们发出任何示警!”

林雪卿握紧了鬼头刀的刀柄,刀柄上的鬼首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杀意,发出令人胆寒的寒光。她点头应道:“是!”望火楼的重要性她心知肚明,控制了望火楼,便如同扼住了相府的咽喉,能有效压制相府的抵抗,为她们后续行动提供掩护。

最终,梁霄羽的手指,如同铁钩般,狠狠点在地图中央的相府主厅,那里,正是王氏的老巢!她抬起头,目光如冰封的寒潭,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娘子军骨干,声音低沉而决绝:“其余人,随我走暗渠!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,活捉王氏!”她一字一顿,仿佛宣判王氏的死刑,“今夜,我们要让这阴险狡诈的老贼,血债血偿!”

地窖内的肃杀之气,瞬间凝结成冰。娘子军们彼此对视,眼神中燃烧着熊熊烈火,那是复仇的火焰,是不屈的战意。她们默默地将兵器别入腰间,检查钩索,调整呼吸,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决绝和果敢。她们知道,今夜的行动,九死一生,但为了心中的信念,为了那些冤死的忠良,她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。此刻,她们如同离弦之箭,蓄势待发,只等梁霄羽一声令下,便将义无反顾地冲入那龙潭虎穴,掀起一场血雨腥风!

柳寒星,幽州柳元庆之女。幽州城破那日,城墙崩塌如山,金兵铁蹄踏碎了幽州的宁静,也踏碎了她的家园。她亲眼看着父亲,那个顶天立地的幽州守将,被金人完颜宗弼当众枭首示众。父亲的首级被高高挑起,鲜血滴落在冰冷的雪地上,刺痛了她的眼,也冰封了她的心。那血淋淋的场面,如同烙印一般,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里,午夜梦回,总会惊醒。

为了报父仇,柳寒星斩断长发,女扮男装,混迹在南逃的难民之中。一路上,饥寒交迫,风餐露宿,她咬紧牙关,不敢有丝毫懈怠。然而天不遂人愿,她还是不幸落入金兵手中。完颜宗弼见到她时,目光在她脸上逡巡,那眼神令人作呕。他竟然令人用烧红的烙铁,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烙下了一个屈辱的“奴”字。滚烫的铁器灼烧皮肉的剧痛,让她几近昏厥,她死死咬住牙关,不肯发出半点声响。完颜宗弼狞笑着,将她赏给了手下的一名部将为妾。

那夜,是她生命中最黑暗的一夜。屈辱,愤怒,绝望,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,几乎要将她吞噬。她觉得自己像一个破碎的木偶,被命运随意摆弄。但她骨子里那股幽州女子的刚烈,却让她在绝境中爆发出惊人的力量。她装作顺从,麻痹了那个金兵的警惕。待那金兵酒足饭饱,鼾声如雷之际,她悄悄从发髻中抽出一根藏匿的银簪,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,簪尖锋利无比。她举起银簪,对准金兵的咽喉,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。一击毙命,没有丝毫拖泥带水。

之后,她一路向南逃亡,历经千辛万苦,终于抵达临安。在临安,她听说了梁红玉娘子军的事迹,心中燃起一丝希望。她毅然决然地加入了娘子军,她要用手中的刀,为父亲报仇,为幽州城死去的百姓报仇,为自己受过的屈辱报仇。

娘子军训练场上,柳寒星像一头受伤的野兽,拼命地训练。别人练一个时辰,她就练三个时辰。刀枪剑戟,拳脚棍棒,她都练得一丝不苟,精益求精。寒冬腊月,冰天雪地,她能在冰窟窿里一站就是两个时辰,冻得嘴唇发紫,牙齿咯咯作响,浑身僵硬得几乎失去知觉。梁霄羽看在眼里,疼在心里,劝她注意身体,不要太过拼命。柳寒星只是倔强地捋开被汗水湿透的散乱发丝,露出半边烙着“奴”字的脸颊,咬牙切齿地说:“我要让那帮金狗知道,幽州女子的血,比他们的刀还冷!我柳寒星的脸,也不是白给他们烫的!” 她的声音,沙哑而冰冷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碴子里蹦出来的一样,带着刻骨的仇恨和不屈的意志。

林雪卿,江南织造之女,本该是诗词歌赋,琴瑟和鸣的温婉女子。江南水乡滋养出的大家闺秀,琴棋书画无不精通,举手投足间皆是优雅。然而,命运在她身上刻下截然不同的印记。她的夫君,岳家军骁勇善战的先锋官,在朱仙镇那场血战中,为了掩护主力撤退,毅然率领三百死士断后,最终壮烈殉国,马革裹尸。消息传来,犹如晴天霹雳,击碎了林雪卿原本平静的生活。夫君战死第七日,她做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决定——投奔娘子军。

没有人知道,这个看似柔弱的江南女子,心中蕴藏着何等刚烈的火焰。娘子军众姐妹面前,她没有哭天抢地,也没有悲痛欲绝,只是平静地从腕上褪下陪嫁的羊脂玉镯。那镯子温润细腻,价值连城,是她出嫁时最珍贵的嫁妆。她举起玉镯,狠狠摔在坚硬的石板上,清脆的碎裂声,仿佛也宣告了她与过去彻底的决裂。捡起锋利的玉片,她走到兵器架前,取下那柄沉重的鬼头刀。刀身冰冷,刀柄上的鬼首狰狞可怖,仿佛在无声地嘶吼。她握紧刀柄,用玉片在那粗粝的刀身上,一笔一划,缓慢而坚定地刻下两个字——雪恨。玉片与钢铁摩擦,发出刺耳的声音,如同她心中压抑的悲愤,尖锐而决绝。

梁霄羽第一次见到林雪卿挥刀,是在娘子军的训练场上。演武场尘土飞扬,刀光霍霍,姐妹们都在挥洒汗水,刻苦训练。轮到林雪卿时,她只是默默地走到场地中央,握紧鬼头刀,眼神沉静如水。然而,当她出刀的那一瞬间,梁霄羽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。刀锋划破空气,发出尖啸,不再是江南女子的轻柔婉约,而是如同狂风骤雨般的猛烈,如同山崩地裂般的霸道。那刀法,狠辣决绝,招招致命,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,分明是大理段氏秘传绝技的影子。梁霄羽心中震动,江南弱女子,竟能将如此刚猛的刀法融会贯通,其后究竟隐藏着何等刻骨的仇恨与坚韧的意志?她仿佛看到,在那柔弱的外表下,是一颗被仇恨淬炼得无比坚硬的心。此刻,林雪卿紧握鬼头刀,站在望火楼下,刀锋在月光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,她眼神冰冷,只有无尽的杀意。

寅时初刻,雪花飘落。

柳寒星仰头接住几片雪花,冰凉的触感让她心头一紧。她侧头看向八十名姐妹,她们正如同壁虎般紧贴相府东墙,悄无声息地向上攀爬,身手矫健的已经翻上屋顶,软底靴踩在瓦片上,寂静无声。钩索接连抛上,娘子军分批跃上屋顶,三十架机关弩也悄然架起,箭矢对准相府各处门窗,蓄势待发。

突然,一阵刺耳的梆子声骤然炸响,与约定的三声清脆唿哨截然不同。柳寒星心头一凛,暗道一声:“不好!”

话音未落,相府沉重的大门轰然洞开,仿佛怪兽张开了血盆大口。一队队黑压压的铁甲兵,从各个角落涌出,矛戟如林,盾牌森然。火把接连点燃,瞬间将相府照得如同白昼。

“不好,隐蔽!”柳寒星厉声示警,话音未散,尖锐的破空声已如暴雨倾泻。铁甲兵阵后,无数箭矢挟着死亡气息,铺天盖地而来。屋顶上的娘子军猝不及防,如同被狂风扫落的树叶,纷纷坠落。

令人匪夷所思的是,预想中的弩箭反击并未出现。三十架机关弩,竟似哑火的猛兽,纹丝不动。姑娘们惊愕地试图扣动扳机,却发现弩弦僵硬如铁,毫无反应。手指在冰冷的机关上徒劳地抠动,绝望在她们心中迅速蔓延。

坠落的娘子军瞬间被潮水般涌来的铁甲兵淹没。沉重的脚步声、兵刃撞击声、怒吼声混杂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死亡交响。 令人震撼的是,即使身陷绝境,娘子军亦未显露半分怯懦。轻伤者咬紧牙关,挥舞短剑、钩索,悍不畏死地冲向敌人。重伤倒地者,纵然无法起身,也死死抱住铁甲兵的腿,张口撕咬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阻止敌人前进。她们如同浴血的修罗,用血肉之躯对抗冰冷的钢铁,在刀光剑影中谱写着悲壮的战歌。整个相府,瞬间化为一座修罗炼狱,惨烈的厮杀声回荡在夜空,令人毛骨悚然。

柳寒星怒吼一声,翻身跃下屋顶,一把抄起地上一架机关弩。入手冰凉,沉甸甸的。她顾不得查看,就要再次上弦,却发现弩弦异常僵硬。指尖触及弦身,一股甜腻的粘稠感让她心头一沉。她猛地凑近鼻端,一股浓郁的蜂蜜甜香刺入鼻腔。

蜂蜜!弩弦上竟然被涂满了蜂蜜!柳寒星瞬间明白了一切,怒火与绝望如同火山般喷涌而出。是谁?是谁如此卑鄙,竟然用如此阴毒的手段暗算她们! 这哪里是堂堂相府,分明是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!她们的行动,从一开始就被对方看得清清楚楚,甚至连她们赖以制胜的机关弩,也被提前废掉! 内鬼!这两个字再次狠狠敲击着她的脑海,比之前的猜测更加清晰,更加冰冷,也更加令人齿寒。

坠落的娘子军瞬间被铁甲洪流吞没,惨叫声此起彼伏。她们强忍剧痛,抽出短剑、钩索,与铁甲兵展开殊死搏斗。有的姐妹被长矛刺穿,却死死抓住矛杆,用尽最后的力气,将短剑送入敌人的胸膛。即便是身负重伤,无法挥动兵刃的,也死死抱住敌人的腿,用牙齿撕咬,用指甲抓挠,硬生生从敌人身上扯下一块肉来。整个相府,瞬间被这种令人窒息的厮杀笼罩,血腥味弥漫。

另一边,带队攻打望火楼的林雪卿也陷入了重围。前方,一道玄铁盾墙横亘,盾面冰冷,雪花落在上面,瞬间凝结。盾牌缝隙中,探出一柄柄寒光闪烁的陌刀,刀锋闪着幽幽的蓝光,显然是淬了剧毒。这些长达九尺,重达三十斤的斩马刀,在铁甲军手中抡起,带起一阵阵刺骨的寒风。

“姐妹们,小心刀上有毒!”林雪卿高喊,声音却被淹没在喊杀声中。

第一个冲在最前面的姑娘,躲闪不及,被陌刀拦腰斩断,鲜血喷溅而出,染红了雪地。她手中的钩索还紧紧缠绕在盾阵的铁刺之上,断裂的身体抽搐着,死不瞑目。

林雪卿眼角抽搐,心中悲愤。她就地一滚,险险躲过横扫而来的刀锋,袖中剑如同闪电般刺出,精准地刺入一名铁甲兵的膝窝。那铁甲兵惨叫一声,跪倒在地。更多的陌刀从头顶劈落,她身形灵巧,左闪右避。

“想当年,老娘在梁教头的棍阵里,那可是来去自如!就凭你们这几块废铁,也想拦住我?”林雪卿心中冷笑,剑锋沿着记忆中的角度,接连削断三柄陌刀的桦木刀柄。

“咔嚓!咔嚓!咔嚓!”三声脆响,如同死神的丧钟。

铁甲军的盾阵终于出现了一丝缺口,然而,林雪卿回头望去,带来的百余人队伍,已经倒下大半,尸横遍野,触目惊心。她紧咬嘴唇,眼中闪过一丝决绝,今日,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。

暗渠之中,梁霄羽耳畔虽无厮杀之声,鼻端却已嗅到空气中刺鼻的血腥气息。原本应畅通的通道,此刻竟被黏稠的桐油灌满。一盏火把坠落,瞬间点燃油污,火舌如地狱恶鬼般舔舐通道,炙热高温扑面而来。冲在最前的十几名娘子军瞬间被困火海。她们身着浸水棉甲,原为防火而备,此刻却在烈焰炙烤下,成了致命的蒸笼,热气疯狂涌入,令人窒息。

“走!”梁霄羽挥剑斩断燃烧的梁柱,火星四溅,她顾不得多想,带着余下三十名姐妹,毅然冲进祠堂。

她们按照原定计划,本应穿过祠堂,左转便是通往王氏卧室的厢房。然而,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,祠堂昏暗的光线中,忽然闯入一个身影。那人脚步踉跄,几乎是扑进来的,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,撞得供桌上的香炉都微微一晃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
“谁?!” 队伍前方的娘子军立刻警觉,短剑出鞘,指向来人。

梁霄羽也立刻止步,目光如炬,紧紧盯着那团模糊的影子。待那人靠近些许,借着昏暗的烛光,她才看清,那竟是一个女人,浑身浴血,衣衫褴褛,头发凌乱地黏在脸上,看不清面容。她如同一个破败的布娃娃,踉跄几步,最终支撑不住,直直地向前扑倒,正落在梁霄羽的脚边。

“徐夫人!…圈套……” 那人发出嘶哑的呼救,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,每一次吐字都带着痛苦的喘息,浓重的汴梁口音却让梁霄羽瞬间认出了她的身份。是她!柳寒星安插在相府的暗桩,那个厨娘!她平日里总是低眉顺眼,沉默寡言,梁霄羽甚至一时想不起她的名字,只记得她一手精湛的厨艺,尤其是地道的中原菜肴,深得徐庆将军喜爱。 想起徐庆将军,梁霄羽心中不由得一痛。

“什么圈套?” 梁霄羽急忙俯身,一手扶住厨娘摇摇欲坠的身体。

厨娘吃力地抬起头,脸上满是血污和泪痕,原本灵巧的手指,此刻冰凉僵硬,却死死抓住梁霄羽的衣角,指甲几乎要抠进布料里。“快逃……快逃啊!……圈套!……西城……西城是……更大的圈套!”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,气息越来越弱,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挤出来,破碎而绝望。 “别去西城……别去……” 说完这几个字,她头一歪,彻底没了声息。

梁霄羽的心脏猛地一沉,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后背。圈套?更大的圈套?西城!那是她和徐庆原定的汇合点,难道……

梁霄羽心头猛地一震,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至头顶。西城,正是徐庆负责攻打的方向!她急切地追问:“西城……多少人?有多少埋伏?”

厨娘痛苦地喘息着,身上的刀伤触目惊心,鲜血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汩汩涌出,迅速染红了祠堂冰冷的地面。她用尽最后的力气,断断续续地说:“五千铁甲……还有……二百架神臂弩……西城……挖了陷阱等着火龙车,徐将军死路一条……”

梁霄羽如遭雷击,脑海中警铃大作。五千铁甲,二百架神臂弩!这哪里是埋伏,分明是天罗地网!她瞬间明白了柳寒星之前的担忧,内鬼,果然是内鬼!对方不仅洞悉了她们的计划,甚至连徐庆的部署也了如指掌。

就在这时,破空之声骤然响起,一支弩箭如同毒蛇般,挟着死亡的气息,精准地穿透了厨娘的后心。厨娘闷哼一声,身体瞬间失去了支撑,软软地倒了下去。梁霄羽眼疾手快,一把抱住她,入手一片温热粘稠,那是厨娘的鲜血,滚烫而刺目。

厨娘的眼神迅速黯淡下去,生命的光芒正在快速消逝。她用尽最后的力气,紧紧抓住梁霄羽的衣袖,指甲深深地嵌入布料,仿佛要将最后的希望也一同抓住。“夫人……救……救徐将军……”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,声音越来越弱,最终彻底消失在夜色中。

梁霄羽紧紧地揽着怀中逐渐冰冷的身体,感受着生命的流逝,一股巨大的悲痛和愤怒涌上心头。她咬紧牙关,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,目光扫过祠堂内仅存的姐妹。她们身上也都带着伤,脸上血污交织,狼狈至极,然而,她们的眼神却依旧坚定如铁,没有一丝退缩之意。她们是娘子军,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,她们唯一害怕的,是任务失败,愧对袍泽,愧对将军的信任!

“姐妹们!”梁霄羽的声音低沉而坚定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徐将军有危险,西城是陷阱!我们必须立刻突围,去西城报信!”

一阵狂妄至极的笑声,突然响彻祠堂。

秦桧的老婆王氏,在一群铁甲兵的簇拥下,从祠堂的暗门中走了出来。她浓妆艳抹,哪里还有半点深夜被袭的惊慌,脸上反而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得意。

“诸位既然如此思念亡夫,我就大发慈悲,送你们这群寡妇去阴曹地府和你们的死鬼丈夫团聚吧!”

小说《银甲裁春》阅读结束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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