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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

妈妈在世时,她非常疼爱丽,而且疼爱的让我有种她是要把自己给遗弃的错觉。

每次同丽拌嘴被她听到,她总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先让我住口,如果她买四个苹果,准保会分给丽三个,假使丽哭着闹着想把我的也拿去,那我连一个都别想吃。

有一次我很生气地质问妈妈:“为什么所有东西都要让丽先选,难道就因为她会哭会闹吗?”

“因为你是姐姐,大的要让着小的!”妈妈轻抚着我的头。

我当时非常生气,认为天底下所有不公平都降临在自己身上,难道就因为我仅仅比她早到这个世上几分钟,她就能处处优先,事事由她吗?或许出生的时候,是护士搞错了,其实我才是那个可以在妈妈面前由着性子,独享宠爱的妹妹呢,我和她长得是那么相像!

当我把这种想法向妈妈吐露后,她看上去很失望,而且对我越来越严厉,我恨她,也恨丽,因为丽越来越肆意妄为,她会把果皮丢到地板上,等妈妈收拾房间时,说那是我干的;她会偷偷地翻我日记,然后告诉妈妈我对她的意见有多大,有多么恨她。

正因为妈妈对丽的溺爱,导致她觉得,家里的所有都应该是她的,也包括属于我的。

有一次,我无意中听到爸爸对妈妈讲:“你不该这么宠着丽,这样反而会把她给宠坏的。”我已记不起妈妈的回答是何口气,只依稀记得自己是趴在门缝,没敢发出一点儿声响才听到她说:“那你想让我怎么样呢?你天天都很忙,而丽又是那么刁钻任性,没办法,所以我就只好让惠受点儿委屈。我知道很多时候惠都会恨我的偏心,但她是个很懂事的乖孩子,但愿她长大后能够明白,其实我所予她的爱和期望要更多。”

听后,我简直冲动地想推开房门责问她:“难道听话懂事就该成为你凡事都要去袒护妹妹的理由?如果这样,我情愿比丽还要能耍能闹!”虽然我当时没那么放肆地出现在父母面前,但之后却做出了此生最为疯狂的事儿。

那是六年级寒假开学的前一天,妈妈带着我和妹妹一起去商店买书包,丽在一家品牌店里看中了一款五百多的书包,于是她就嚷嚷着非买不可,妈妈轻声细语地和她商量:“可不可以不买这个书包,因为这几乎会花光妈妈身上所有的钱,我也要给你姐姐买新书包呀!”

丽斜瞪我一眼,说:“那我不管,总之我就要这个,要么你联系爸爸拿钱过来,要么你就不要给姐姐买了,我可以把旧书包给她。”

之后妈妈又说了很多,劝她不要买那么贵的书包,但丽的态度就是想要妈妈能立刻给她买,最后妈妈看了看我,问我的可不可以改天再买,我很难过地对她讲:“你可以给她买,但我也很想要那个书包!”

听我那么一说,妈妈好像突然很放松,不过那也更加让自己愤怒,临走时她只不过给我买了个不足三十元的文具盒。

第二天开学,丽就开始炫耀起她的新书包,同学们很羡慕她,而我更为羡慕她,也更加嫉妒她,恨她!

我甚至觉得自己不再有妈妈,那个女人只是丽一个人的妈妈!李先生,那种被人遗弃的滋味你肯定不曾尝到过,就像是流浪汉都会嫌弃的一片被人踏烂、踩脏的面包,我当时就是那么认为的,既然在妈妈心中就只把妹妹当做女儿,那我为什么还要死皮赖脸地叫她妈妈?

所以那晚放学,我没有回家,而是踽踽游走在一条从未去过的小巷中。

小巷里满是杂草,高的可以触及到窗台,软的则倾倒在沿着石墙下流的排水沟中,两侧石房大门紧掩,木门糟粕不堪,其上的铁锁大半都已生锈,像是很久都没人住过。

巷子很深并且交错杂乱,宛如迷宫一般,走着走着,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转过好几道弯,记不起来时的路,更不晓得走出去会在哪儿。

渐渐地夕阳已沉到山后,天色越来越暗,当我发现影子已全然埋葬在石板路中,突然很害怕,无意中我又注意到一家被打碎玻璃的窗,透过残破的窗子,乍一看黑漆漆一片,就好像有幽灵要把自己召唤过去,刹那我被吓得全身瘫软,当即蹲在了墙角:“妈妈,你在哪里,我要回家……”我的心不断呼唤着,泪水簌簌而落,可却不敢叫出声来。

当那条窄巷几乎被黑暗吞尽时,我才抖颤地站起身来,开始缓缓地走,后来我不得不壮起胆子在夜色里不断狂奔,终于摆脱了一条又一条巷道,可展现在眼前的却是一片刚拆迁的废墟,四面被高高的石墙所围,我虽然可以看到几辆铲车和货车,也能隐隐约约地听到远处街道传来发动机的响声,却不见一个人。

周遭的阴森不由得促使我抱起一块儿大石头嚎啕痛哭,但三月又疾又冷的晚风很快便吞下我心中那抹悲凉,因为躯体上的寒冷更要自己难挨。

我五指紧攥,缩到贴身的绒衣里,鼻涕滴到校服上也顾不得擦,只是抱着书包在想要不要尽快回家,因为我相信再这么下去,非死在那里。

昏黑中,我几乎匍匐于地,小心翼翼地走在既如丘陵又如沟渠的工地上,一心只想离开那个鬼地方,但眼前高高的围墙却像是地府开向人间的大门,我要如何走出去呢?

无助,惶恐漫卷心头,催使我不由得大声呼喊:“谁能救救我,告诉我大门在哪儿,怎样才能出去?”可无人理会再次让我身临绝望。

不要忘了,我还空着肚子,虚弱的已然没了丝毫气力。我只有告诉自己,一定要坚持住,因为世上真的不会再有任何人爱自己了,或许此刻妈妈正搂着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,他们会因我的不存在更为其乐融融,想到这儿,我对妈妈的依恋瞬即无存,也便没再有想回家的念头。

流浪吧,永远地去流浪,不论多苦多难,这就是我的选择!

之后我慢慢地沿着墙根儿走,想找到大门,然而那道墙就像围住了一座封闭的城,走了很久,依旧没能找到可以走出去的出口。

好在无望之中,我看到一只已碎的不成样子的包裹,里面凸出了几件厚重的冬衣,虽然很饿,但我想晚饭不吃还不至于死,但要自己睡在那寒冷的夜里,一定会撑不住的。

所以我就不再费尽周折地去寻找出路了,而是捧着那些衣物,走到一座尚未完全拆掉的房屋,蜷缩在一处角落,枕着瓦砾睡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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